1980 年代中国女排：五连冠的辉煌与骄傲
文|石一君播报|云先生
来源：时一（ID：）
01
年纪大一点的人可能还记得 1981 年 11 月 16 日。
这一天，全国各地的街头空无一人，大家都聚集在电视机前，观看第三届女排世界杯决赛——中国队对阵日本队。
这场惊心动魄的大战，中国女排3:2战胜日本女排，首次踏上世锦赛领奖台，这也是中国三大球项目首次夺得世界冠军。
此后，中国女排势不可挡：1982年夺得世锦赛冠军；1984年夺得奥运会冠军；1985年夺得世界杯冠军；1986年夺得世锦赛冠军；实现了世界女排历史上第一个“五连冠”。
上世纪80年代，提起中国女排，每一个中国人的脸上都会写满自豪，中国女排是中国人的精神图腾。
02
自 1988 年起
中国女排成绩持续下滑
1986年、1987年，中国女排主力队员相继退役。
▲1981年11月16日，女排夺得冠军
从1988年开始，中国女排成绩一路下滑，不仅丢掉了亚锦赛冠军，1992年奥运会成绩也跌到了第七，1994年世锦赛成绩更是跌到了第八，中国女排已经逐渐沦为二流球队。
球队连续更换了几名教练，但都无力扭转局面，球员与教练之间的矛盾愈发严重。
1994年，11名球员提交请愿书，“如果不换主教练，我们就退役”。
主教练李晓峰被迫辞职，李晓峰虽然走了，但谁来接手这个烫手山芋呢？
没人愿意。
世界杯在即，我们该怎么办？
国家体委领导想到了一个人：“找郎平。”
03
1994
郎平是中国女排主教练最佳人选
郎平确实是最佳人选。
在女排辉煌的“五连冠”时代，她是女排的旗舰人物，曾获世界杯、世锦赛、奥运会三大赛事MVP，是“世界三大主攻手”之一，绰号“铁榔头”。
如果郎平愿意执教中国女排，排球队的姑娘们一定会心服口服。
但郎平是否愿意回来执教女排呢？这很难说。
为什么这么难说？还得从1986年开始说起。
04
1986年，郎平退役。
他为什么25岁就退役？因为伤病。
她受了太多伤，尤其是膝盖。
“长期的跳跃、扣杀、拦网，让她的膝盖磨损严重。郎平25岁退役时，膝盖磨损程度已经达到六七十岁女人的程度。经过多次膝盖手术，髌骨软骨几乎全部没了。她不能做剧烈运动，否则骨头会互相撞击，非常痛苦。”
郎平甚至无法独自走回宿舍，“每天都很艰难。”
我不能再打球了，所以必须退役。
当功勋球员退役时会发生什么？
当时的惯例是安排官员到地方体委任职，郎平也同样被安排到北京市体委副主任。
但郎平为什么不去体委呢？
她因为一件事改变了主意：
“一个周末，基地主任来找我，说组长让我跟他去一趟国家经委。当时我还很天真，以为领导安排什么我就得做什么!到了那里才知道，基地主任正向国家经委要钱建实训基地，我还帮忙说话呢。”
“上面很快就拨了钱，但钱到位后，并没有马上用来建训练基地意甲球队老板身家，有人向纪委反映这件事，领导就把责任全部推到我身上，说是郎平要钱……”
结果，郎平遭到了体委的严厉批评：“郎平，你要谦虚谨慎，你拿了世界冠军还不知道天有多高意甲球队老板身家，地有多深！”
这件事情在郎平心里留下了很深的阴影。
“我不想当这样的官员。我不适合当官员。”
“可是，如果我不去体育委，我该怎么办呢？”
经过一番思考，郎平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惊讶的决定：“我打算自费去美国学习体育管理专业。”
在上世纪80年代，做出这样的决定，确实令人震惊。
“我希望可以学到一些实用的、科学的、真正有用的东西。”
去美国之前，郎平与白帆结婚，随后共同前往美国留学。
05
郎平来到美国时，她的全部财产只剩下90美元。
由于没有工作签证，她找不到工作，所以不得不和朋友住在一起。
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后，郎平心里有些难受：“给别人添麻烦了，肚子虽然饱了，心里却很饿。”
于是她去了新墨西哥大学学习体育管理，但学费太贵，她交不起，只好厚着脸皮跟学校领导谈判：“我帮你们执教球队，你们免我的学费。”
学费问题解决了，生活费怎么办？
为了谋生，郎平在十个夏令营当教练，“教孩子们打排球，从早忙到晚，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。”
为了省钱，郎平每天吃的都是自制的三明治。“我去超市买沙拉、卷心菜、火腿，再加两片面包来夹，五六块钱，一份快餐的价钱，能吃一个星期。后来，看到三明治，我就想吐。”
经过一年多的工作和学习，郎平最终通过了托福考试，成为新墨西哥大学体育管理专业的研究生。
如果读硕士的话，不能免除学费，而且这个学费“很高”，怎么办？
郎平无奈，只能去意大利俱乐部效力。
“赛季中途，我的右膝严重受伤，不得不接受手术。手术期间我缺席了四场比赛，而我们四场比赛全部输掉。
老板一见到我就问：“你的膝盖怎么样了？”他的表情好像在说：“你的膝盖怎么还没好？”
我让朋友从美国给我寄了止痛药，伤还没完全好我就上场了，每次上场前都要吞四片止痛药。后来膝盖里的软骨断了，小碎片跑到关节里，卡在骨缝里，疼死了！
我的膝盖周围全是积液，肿得连腿都不能弯。每场比赛前我都要请医生把积液抽出来，比赛结束后再抽一次。我无能为力。我拿了他们的钱，我必须尽我所能偿还他们，即使这意味着冒着生命危险。”
郎平凭借自己的努力，获得了“意大利最佳运动员”的称号，也因为这段工作经历，郎平拿到了美国绿卡，最终一边读书，一边打篮球，完成了研究生学业。
06
1991年，毕业后，郎平出任新墨西哥大学女排主教练，并率队夺得东部联盟冠军。
1992年，郎平的女儿白浪出生，在悉心照顾孩子一年之后，郎平再次“复出”，这次，她担任日本八佰伴全明星队主教练。
1994年，当国家体委领导想到郎平的时候，她还是八佰伴的总教练。
郎平愿意回来吗？很难说。
为什么？
“他在八佰伴一年能挣20万美元，但回国当教练后，一个月只能挣500元人民币。”
大家普遍认为郎平不会回来了。体委球类运动部主任不得已给郎平发了一封电传：
“郎平，祖国真的需要你！”
这句话击中了郎平的心。
“我的骨子里流淌着中国的血，当祖国需要我的时候，我怎么能无动于衷？”
但回国执教，郎平却面临一个问题——违约。违约要赔偿几十万美元，这笔钱郎平付不起，国家体委也付不起。怎么办？
郎平托朋友找到香港企业家朱书豪，希望他能帮助自己，朱书豪慷慨解囊，帮助郎平处理处罚问题。
1995年2月，郎平终于回国。
当时很多人嘲笑郎平：“郎平回国就是为了钱。”面对流言蜚语，郎平淡淡一笑：“如果是为了钱，我才不回来呢！”的确，每月500多元的工资还不够给女儿打长途电话。
01
执教中国女排之后，郎平又开始努力工作。
重新调整阵容，改变训练方式，认真钻研每一项技战术，过度的劳累让郎平浑身都是伤。
“整个髌骨都被切除了。只要我一动，骨头就会互相撞击。非常痛苦。”
“身体里没有一个好的关节，晚上睡觉的时候，身体和床之间的所有缝隙都要封严，不然会很痛，很难入睡。”
“医生说我的心脏像老人一样虚弱。”
为了振兴中国女排，郎平不仅牺牲了自己的健康，还牺牲了与家人相处的时间。
我女儿白朗在美国的心理学作业里写道：
“我的妈妈是一个坚强的女人，她取得了辉煌的成就，全世界很多人都钦佩她，但我不喜欢坚强的母亲……”
无法照顾远在美国的女儿，又没有在美国的家，白帆与郎平的关系逐渐出现裂痕。
执教中国女排期间，白帆与郎平离婚，很多人说白帆不理解郎平，而郎平却只觉得愧疚，“我对这个家的贡献太少了。”
1995年至1998年，中国女排在郎平的带领下，开始一点点复苏。
曾获1995年世界杯季军、1996年奥运会亚军、1998年世锦赛亚军。
虽然没有夺冠，但没人责怪郎平，因为90年代的古巴队实在太强大了，在路易斯、托雷斯两位超级球员的带领下，古巴队称霸了90年代的排坛，取得了惊人的“八连冠”。
虽然没有拿到过一次世界冠军，但郎平的执教能力是被世人认可的，两次亚锦赛、一次世锦赛，是除古巴队以外任何一支球队能取得的最好成绩。
因此，尽管没有获得世界冠军，郎平仍然被国际排联评为“世界最佳教练”。
08
就在中国队即将重回世界强队行列之时，郎平却在1999年初辞职。
她为什么退出？她的伤太重了。
有多严重？她晕倒过好几次。“比如亚特兰大奥运会的时候，郎平就晕倒在奥运村的餐厅里。”
她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了，她的心里已经承受不住了，如果她继续在这样的情况下带队，会耽误中国女排的发展，“这是对中国女排的不负责任。”
于是郎平不顾一切地递交了辞呈。在告别会上，当她将象征教练印章的排球交给新任教练胡进时，她泪流满面。
09
经过一年的治疗休养，郎平复出了，但她依然无法放弃排球。
此次她担任意大利摩德纳女排主教练，摩德纳女排成立已有27年，但从未获得过联赛冠军。
这样一支实力较弱的队伍，在郎平的带领下，夺得了2000年意大利女排联赛冠军、2001年欧洲女排冠军联赛冠军、2002年意大利联赛、杯赛双冠军。
2003年，郎平转会加盟意大利诺瓦拉俱乐部，出任意大利俱乐部诺瓦拉的主教练，仅仅一年时间，郎平就率领诺瓦拉夺得了意甲联赛冠军。
郎平太厉害了，以至于美国排球协会注意到了她，并以高薪聘请她担任美国女排的教练。
当然，郎平同意了，不是为了钱，“主要是因为在美国执教可以让我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女儿。”
10
美国女排原本是一支弱队，但是在郎平的带领下，美国女排很快就迅速崛起。
2008年，北京奥运会，中国女排在小组赛中与美国女排相遇，美国队以3：2战胜中国队。
赛后，很多人都大骂郎平：“郎平是叛徒。”“郎平是叛国者。”
不仅普通百姓骂郎平，一些官员、明星也骂郎平。棋圣聂卫平就很不满：
“我就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出国执教其他球队？自己人打败自己人，这有什么意思？别忘了，你是中国人！”
看到这些批评，郎平心里很委屈，中国的足球、篮球、曲棍球、垒球、花剑、射箭、花样游泳等项目，都曾聘请过高水平的外籍教练。
为什么允许外国人执教中国，却不允许中国人执教外国？
甚至有很多人嘲讽郎平：“你们还以为郎平是中国人，可她早就是美国人了。”
多年来，美国一直希望郎平加入美国国籍，但郎平拒绝了。“我一直拿着中国护照，从来没有想过加入美国国籍，我接受这份工作，是一名职业教练。”
郎平是中国的，无论去哪里，我都记得我是中国人，我永远是中国、中国女排的一份子。”
11
2009年至2012年，中国女排再次陷入低谷。
2009年亚锦赛，中国女排意外输给泰国队；伦敦奥运会1/4决赛，中国女排又输给了30年未尝败绩的日本女排……
为了稳定女排的成绩，体育总局更换了3位主教练，可惜还是无力扭转局面。
在这个关键时刻，大家又想到了郎平。但郎平愿意回来吗？很难说。
为什么这么难说？因为郎平太受欢迎了。
“意大利排协向郎平伸出了橄榄枝，希望用500万的年薪和三个月的年假来打动她。”
国家体育总局致电郎平说：“郎平，祖国太需要你了！”
这次，郎平没有立刻答应，她提出了一个条件：“你必须保证我在女排选人用人上的话语权。”
郎平为什么提出这样的要求？因为她要改革，给国家队留下一套科学的训练体系。
经过几个月的思考，体育总局最终同意了郎平的请求。
2013年，郎平回国。
12
郎平再次执教中国女排后，推出了一系列改革举措，她把世界各国的先进经验一点一点融入到改革之中。
郎平启动“大国家队”战略。
“扩大集训名额，给新人机会。”正是通过实施“大国家队”战略，郎平发现了朱婷、袁心玥、张常宁等一大批人才。
郎平废除了军事化管理。
中国女排一直实行半军事化管理，但这种管理方式对于这些活泼爱美的姑娘们来说实在是“不人道”。
郎平上任后，实行人性化管理。
“我们允许她们化妆打扮、看电视剧、网购等，让她们生活得开心。这些90后女孩不仅变得更漂亮了，在国际比赛中的竞争力也更强了。”
郎平建立了专业的幕后团队。
“我们从美国请来了最专业的体能训练专家和伤病康复专家，取消了杠铃深蹲等对膝盖有损伤的动作，代之以科学的管理和训练，女排的伤病明显减少。”
…………
在郎平的大刀阔斧改革之下，中国女排开始强势复苏。
2015年世界杯，中国女排夺冠；2016年奥运会，中国女排夺冠。2019年世界杯，中国女排再夺冠。
十三
自1981年到2019年，中国女排共夺得十次世界冠军，其中郎平参与了八次。
可以说，郎平的一生，就是一部中国女排的历史。
38年来，很多人都在问一个问题：女排精神到底是什么？
是爱国精神吗？当然是。是艰苦奋斗精神吗？当然是。是团结协作精神吗？当然是。
但我最喜欢的回答还是郎平的一句话。
2016年里约奥运会夺冠后，有记者问郎平：“女排精神是什么？”
郎平回答：
“女排精神不在于夺冠，而是明知赢不了也要拼尽全力，是你们一路走来摇摇晃晃，却站起来抖落身上的尘土，眼神里满是坚毅。”
生活并不在于胜利意甲球队老板身家，而在于努力去胜利。”
结尾
往期精彩